第444章
秋日的菊花开得正好,金黄、雪白、紫红,团团簇簇。
念安从父亲肩上下来,兴奋地穿梭在花丛间的小径上。
楚萧和云泠缓步跟在后面。
他握住她的手,指尖微微用力。
云泠侧头看他,见他目光悠远,望着跑远的念安,轻声道:“有时候真希望他长得慢些。”
云泠明白他的意思。
孩子长大,意味着他们也在老去。
她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,低语:“快慢都好,只要我们在彼此身边。”
午后,楚明轩也来了,带来了宫外寻来的巧工制作的机关小鸟,上了发条便能扑腾着翅膀跳跃,念安爱不释手。
兄弟俩在院子里玩闹,楚明轩已是挺拔的青年,但在幼弟面前,依旧耐心十足,陪着他一起研究那小玩具。
楚萧和云泠坐在廊下看着。
楚萧忽然道:“等明轩再历练些,我便将朝事全交给他。
到时我带你去江南看看。
你曾说想去看看江南的水乡,泛舟采莲。”
云泠眼中泛起惊喜,随即又担忧:“朝事繁忙,你怎走得开?”
“皇帝也是人,也该有偷闲的时刻。”
楚萧微笑,“何况,明轩做得很好,我很放心。
这江山,迟早要完全交到他手上。
我们偷得浮生半日闲,有何不可?”
这个计划成了他们之间一个温暖的念想。
之后的日子里,御书房的案头,悄然多了一些江南风物志和游记。
楚萧闲暇时便会翻看,有时还会拉着云泠一起,指着某处说:“这里景致好,我们可多住两日。”
云泠的心,也仿佛随着那些书页,飞到了杏花烟雨的江南。
念安八岁开蒙,正式进学。
太傅是严谨的老学士,课程并不轻松。
小家伙有时也会撅着嘴抱怨课业繁重,被楚萧板着脸教育一番:“读书明理,是为你自己好。”
但转过身,楚萧又会悄悄吩咐御膳房多做些念安爱吃的点心。
云泠则更温柔些。
她会在他完成功课后的傍晚,陪他在院子里踢毽子,或者听他磕磕巴巴地背诵新学的诗文。
楚萧处理完政务回来,常常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:夕阳的余晖洒在母子二人身上,云泠眉眼温柔,念安的小脸认真又努力。
他会停下脚步,静静看上一会儿,才走过去加入他们。
楚明轩的王妃次年诞下一个女儿,粉雕玉琢,很是可爱。
云泠做了祖母,抱着小孙女,喜欢得舍不得撒手。
楚萧表面上镇定,但每次小孙女来时,他案头总会莫名出现一些适合婴孩玩耍的玲珑玩具。
小郡主咿呀学语时,第一个清晰喊出的竟是“皇爷爷”
,乐得楚萧当日赏遍了宫人。
他抱着小孙女,对云泠感慨:“时光催人老,但见新芽茁壮,亦是欢喜。”
云泠笑着点头,伸手替他拂去朝服上被小孙女抓出的细微褶皱。
江南之行的计划,因为种种琐事一再推迟,却从未被取消。
它像一颗甜美的种子,埋在他们心里。
有时是楚萧看到某幅画,会说:“这画的是西湖,我们去了,可乘船游湖。”
有时是云泠尝到某道点心,会说:“这点心说是江南风味,不知当地的是否更可口些。”
他们就在这些细微的期盼里,过着平凡的每一天。
一起用膳,一起散步,偶尔因为孩子教育的小事略有争执,又很快和好。
夜晚,楚萧批阅奏折,云泠就在一旁看书或做针线,烛火摇曳,空气中只有书页翻动和针线穿过布料细微的声响,宁静而安稳。
一年又一年,宫里的杏花开了又谢,谢了又开。
楚萧和云泠的鬓角渐渐染上霜白,但彼此眼中的情意,却从未随着岁月流逝而淡去,反而像陈年的酒,愈发醇厚。
他们知道,江南或许很远,或许最终也未必能成行。
但重要的是,他们始终怀着同一個期盼,并且,彼此陪伴在身旁。
岁月静好,现世安澜,莫过于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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